
過去幾年,輝達(NVIDIA)成為全球科技產業的焦點,市值屢創新高,成為AI時代最重要的推動者之一。無論是ChatGPT、DeepSeek等生成式AI,還是自動駕駛、量子運算,輝達的高效能運算技術已經滲透至各種領域。然而,這家市值數千億美元的企業,並非一帆風順地走向成功。它的崛起,幾乎完全取決於創辦人暨執行長黃仁勳(Jensen Huang)超乎常人的決策,以及對長期投入的堅持。
3月中旬,《黃仁勳傳》作者史帝芬・維特(Stephen Witt)訪台。在他台灣之旅的最後一天,他於遠見・天下文化事業群高希均講堂,與事業群同仁進行交流座談。他在演說中特別強調,黃仁勳的成功,來自他對「超前市場」的執著。
黃仁勳的領導風格與傳統CEO截然不同——他的思維方式,更接近一名科學家,而非傳統的商業管理者。領導影響力學院,特別整理他演講與會後問答中,與領導力和管理相關的內容,紀要如下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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領導影響力學院問(以下簡稱問):你提到他是一個「對於產業下一步的發產,永遠有自己假設」的一位高瞻遠矚的科學家。請問你對於黃仁勳的領導風格有什麼樣的觀察?
維特答(以下簡稱答):老實說,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。我自己絕對無法一次管理65個人,但他卻能夠辦到。事實上,就我所知,他可能是唯一一位這樣管理公司的CEO。此外,他幾乎全年無休地在工作,以維持這種管理方式。
另一個讓黃仁勳與眾不同的特點是——是的,他是一位出色的管理者,但他真正的身份,其實是一名世界級的電腦科學家。管理並不是他的熱情所在,他甚至沒有商學院的學歷。他沒有攻讀MBA,甚至據我所知,他從未修過任何商學院的課程。
因此,他的管理方式,或者說他的企業戰略,是去尋找世界上要求最高的客戶,為他們打造工具,並在這個過程中虧損,基於這樣的一種理論——在這樣做的某個下一階段,一個更大的工業客戶群將會出現。如果我為世界領先的物理學家或AI科學家開發工具,也許在五到十年內,整個產業就會開始使用這些工具,而到那時,就可以以高價銷售它們。
黃仁勳傳聞中的接班人選,是Jay Poorey——輝達的全球業務負責人。你可能會想:「為什麼會是業務負責人?」畢竟,他並不是世界級的電腦科學家。但事實上,他確實是。他擁有史丹佛大學的博士學位。而且,輝達的銷售負責人的角色與其他公司非常不同。在這家公司,負責銷售的領導者會直接與全球最頂尖的物理學家或AI科學家對話,這些都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客戶。他必須深入理解他們極為複雜的技術工作流程,並想辦法讓輝達的技術能夠讓他們的研究加速。
這正是輝達的秘密所在。與AMD或英特爾相比,輝達對客戶的專注程度遠遠超越其他競爭對手。他們極度關注自己的客戶,特別是那些最頂級、最聰明的客戶。
這裡有一個有趣的案例。台灣大學曾經有一位量子物理學教授,黃仁勳開始為他開發工具。一開始,這些工具幾乎是臨時拼湊而成的。這位教授買了40張輝達的遊戲顯示卡,把它們串聯起來,放在實驗室內運行,結果散熱問題嚴重到,他必須去買一台普通的桌扇來降溫。黃仁勳當時對此感到興奮,因為這代表著他正在為最尖端的物理研究提供計算能力,即便這個專案一開始是虧損的。
現在我們快轉到2019年。當年那個散熱困難的實驗設備,如今已經演變成一個液冷數據中心,擁有10萬顆NVIDIA的計算晶片,並且已經賣給客戶,為公司帶來了數十億美元的收入。對黃仁勳來說,這是從一個科學家辦公室內的小型計算設備,一路演變成為全球產業標準的完整過程。然而,大多數CEO無法這樣思考。
問:那你覺得是什麼樣的性格讓他有這樣堅持的能力?
答:如果問黃仁勳,他的核心信念是什麼?我認為,首先是「第一性原則思維」(First Principles Thinking,編按:此為物理學的詞彙,意指將問題拆解到最基礎的本質,從最根本開始思考)。其次,可能還有某種程度的固執。他的投資人從來沒有要求他去做這種事情。事實上,當他這樣做時,投資人還曾經對此感到憤怒,他甚至差點因此失去CEO的職位。因為當時,這些項目並未產生任何短期的財務回報。
而黃仁勳的態度是:「我比你們更了解這個產業。我不會關注你們認為我應該關注的財務指標,因為我是世界級的電腦科學家,我會做不一樣的事情。」這對他來說,是一條充滿痛苦與挑戰的道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