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原本我的標題想要下:中年的西班牙朝聖之旅。但後來想想,朝聖之旅其實不分年齡、身分。有時候覺得宇宙為我們安排的路,永遠和自己的想像不同。
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來走朝聖之路,一方面因為自己不喜歡陌生的環境、一方面也不喜歡曬太陽或是任何極限運動。
會決定來走這次的朝聖之旅,純粹是因為一年前,一個好友送了我一本他寫的書(其實我也沒有認真看),但是書裡滿是那些寬闊又寧靜的路面、教堂與天空的照片。我深受吸引。朋友對我說:「明年我要安排再去一次,你就一起來參加吧。」我二話不說訂下機票,一直到出發前兩個月才發現,朝聖之旅每天要走超過20公里以上,加上看了一些文章分享會遇到的各式問題、身旁的朋友紛紛勸我:「這個年紀幹嘛去走這麼辛苦的旅遊啊,現在退機票還來的及啊。」確實心中有些害怕,尤其自己又不是個運動咖。不過,心中還是有個聲音:「就去走吧」,現在回想,除了要感謝好友的邀請,也要嘉許自己沒有因為害怕而打退堂鼓。
重新認識自己
這趟旅程讓我更認識自己:原來我是那種「一定要準備齊全」才敢出發的人。
看了一堆影片,問了一堆人,準備了一大堆什麼痠痛藥膏、水泡貼布、消炎藥、感冒藥、過敏藥,雨傘、雨衣…等等,結果就是,完全沒有用到。大家千萬別被我誤導,覺得這趟旅程都不需要任何準備,我認為充分準備還是會幫助自己克服過程中可能遇到的各種問題,只是這趟朝聖之旅,我們都認為我們超級幸運,無論是天氣、身體健康等,大家都感到運氣非常好。
在路上,得到的與自己的想像不同
出發前看的一段影片裡,一個紐西蘭的女性分享的一段話很吸引我:「有些人來走朝聖之旅是為了來得到什麼、有些人是為了來放下什麼。」
對我來說,我原來期待得到的,和我最後得到的完全不同。我以為自己是為了「內在對話」而來,但最後得到的,是對生命的敬畏與謙卑。
走在那片無邊的西班牙草原,我體會到:真的要走得夠遠,才會發現自己的世界太小;真的要看得夠多,才會理解自己知道的太少。在一個小鎮 Sahagún,我看見一場讓人屏息的夕陽,美得像一幅畫,那個色彩和層次的變化,讓大家驚呼連連,而我們每一天的出發,也會看到不同的日出、不同的天空,世界的美與浩瀚,遠遠超過我們的想像。

西班牙朝聖之旅風光。 梁曉華提供
人生,就是一場朝聖之路
既然是朝聖之旅,我以為所有的「啟發」會發生在教堂裡(西班牙是個天主教國家,到處是大大小小的教堂),但是,所有的啟發,其實「在路上」。我的第一個啟發是,短短14天的朝聖之旅,其實就是我們的人生,在這條相同方向的路上,你會遇到許多人,有些人會陪你走一段,有些人只是跟你擦身而過。最終,你還是要自己完成自己的旅程,有些人也許你會再見到,有些人也許永遠不會。
記得路上遇到一對愛爾蘭的夫婦,大概七十歲左右,他們說,這趟朝聖之旅分了好幾年來走,為什麼來走,這個太太說:「你看看這片寬闊的草原,我們的人生總會遇到挫折,總會有卡住的時候,你就會記得這片草原,相信生命其實很寬闊,你也就能夠坦然面對。然後,為什麼喜歡來走,因為每次走完,都發現自己能做的,遠比自己想像的更多的多。」
重新理解什麼是成功
有一天,我走到一段陡峭的山路,最後八公里的路程,我因為慢慢走就跟前面的隊友走散了,想說反正一路都有指標也不可能迷路,沒想到這個最後八公里,非常的考驗體力以及腳踝和膝蓋的穩定度,一開始幾乎不相信自己能走完,幸好,還有一個隊友「駱駝」一起走,他開玩笑說:「這種路況,就算有車,也沒法來接我們啊。」最後竟然能走完,真的充滿感動也發現自己能挑戰的極限,其實比自己想像的更高。也體悟到,「有時候,成功,不一定是你的能力有多好,而是,當情況變糟的時候,你能不能持續走下去。」

西班牙朝聖之旅風光。梁曉華提供
放下,其實很簡單
另一個很珍貴的學習是,體驗一無掛慮的生活其實很簡單,我是一個被手機綁架嚴重的工作狂,幾乎分分秒秒都在手機上。但在這趟旅程裡,為了省電,我把手機長時間開在飛航模式,手機頂多就是拿來拍照,到最後,也拍得少了,覺得當下的體驗更重要。突然有一天才發現,沒有訊息、沒有通知,世界仍然安靜地運轉,沒有掛慮的生活很幸福,每天就是起床、走路、睡覺,體驗這種專注,原來也不困難。
而我真正放下的,是許多自己認知上的「應該要」,都這個年紀了,自然有很多習慣早已根深蒂固,覺得應該要這樣、應該要那樣,例如我很愛乾淨,覺得每天都要洗衣服、穿乾淨的衣服才行,但是十月的西班牙已經算初秋吧,衣服其實不容易乾,有時候,我就乾脆穿前一天的衣服,然後兩三天才洗一次,覺得也很自在,沒有什麼是一定要怎樣。
人,才是路上最珍貴的風景
朝聖之旅最動人的部分不只是風景,還有人。能夠認識一群好朋友、互相支持的一趟旅程,真的會培養出一種珍貴的情誼,好像是認識多年的朋友。才剛結束旅程,就開始期待下一次。
這真的是一生該來走的一次旅程,也無法分享再多,現在眼睛一閉上,就是那片寬闊的草原和天空。願每個在尋找方向的人,都能有一段屬於自己的「朝聖之路」,讓自己真的走得夠遠、看得更多。